在ライト為大家拆掉帝國要塞——魔導城プラエトリウム後的某個悠閒下午,オルシュファン・グレイストーン掰碎了手上的チョコボ飼料,分配給兩隻同樣擁有漆黑羽翼的チョコボ。
「クエー!」
體型較小的純黑チョコボ發出了充滿活力的喊聲。看著牠精神奕奕的模樣,オルシュファン蹲下身來,揉了揉牠滿身蓬鬆的稚羽。
「嘿……你一定要快快長大,才可以為摯友分憂啊!」
說著,他拿出了一套純黑色的法師長袍,仔細地披在小チョコボ的巢內,收獲了不解的回應:
「クエー?」
「咳,這是我從摯友那邊討來的舊衣服……」回想起那時ライト複雜的神色,就連一向樂觀的オルシュファン,亦不禁嘆了一大口氣。
由於他實在不希望提前破壞了專為摯友準備的驚喜,只能隨口找個拙劣的理由——比如說,他家的傭人希望為ライト造衣服等等。
但即使到了現在,一回想起ライト那狐疑的目光,オルシュファン依然會滿身冷汗。
『呃……可是這是長袍啊……?……如果你單純想知道我的體型,我可以直接給你我的尺寸。如何……?』
不需要!我靠目測已經看得出來了!……咳咳。
オルシュファン承認,他的確很喜歡ライト勻稱又結實的身軀,但沒有變態到要收藏他的衣服!一切都是為了養チョコボ!為了讓小チョコボ認得ライト!
「嗚……總之,你要好好記住,這就是你的主人的味道……他名為ライト,相信以後定必會帶你到相當多的地方冒險吧!」
「クエーィ!」
也不知道牠有沒有聽懂,小チョコボ興奮地上竄下跳,鑽進オルシュファン的懷內,オルシュファン也回以大大的擁抱。
「クエ……!」
「……怎麼了?」
長滿肌肉的大チョコボ突然發出了警戒的叫聲,オルシュファン略略藏起小チョコボ的巢,便遁著大チョコボ的警示,跑到指揮所後巷——
「這是……ライト的チョコボ?」
在後巷內來回踱步的雪白身影,在看到オルシュファン後,直直衝了過來。
「疾風,怎麼了?」
オルシュファン呼喚チョコボ的名字,牠發出連串急躁的叫聲,繞到オルシュファン的身後。近日對チョコボ肢體語言所知甚詳的オルシュファン,隨即察覺到ライト肯定出事了,才讓疾風這麼著急,想載他前往ライト的所在地。
「等等!你抬不起我的!」
ミコッテ的身型與エレゼン族可謂差天共地,更何況即使在ミコッテ當中,ライト都絕對稱得上是「嬌小」那一類。因此,オルシュファン只能勉強壓下心焦,安撫地拍了拍疾風,翻身坐到自己的チョコボ身上,隨著疾風的指引絕塵而去。
§
「唔……」
ライト努力睜大雙眼,奮力從劇痛之中維持起自己的意識,一邊以左手拿起法杖,企圖念誦治癒的咒文。
不久前,他千鈞一髮地躲開龍族的攻擊,雖然免於直接斃命,背上卻留下了三道極深的爪痕,就連法袍亦因此變得有如一塊破布——唯一稱得上是幸運的,就是クルザス極寒的冷風,直接麻痺了外傷所帶來的疼痛。
可是,發自頭顱內部的痛楚,卻像是要鑽穿整個腦殼一般,任憑他再怎麼努力,仍然無從抵禦。
「……呃!」
快將成形的魔法,因突然襲來的頭痛而散了開來,於虛空之中消失無蹤。似乎抓準了這個時機,與ライト對峙的龍族,亦馬上轉身,甩出牠強韌的尾巴——單憑那股勁風,ライト就明白,這一下絕對能夠將自己攔腰截斷。
ライト深吸一口氣,勉力壓下近乎佔據整個意識的頭痛,凝聚起雷屬的法力,先以雷擊短暫奪去龍族的視力,再在法杖表面覆上一層冰霜,把其轉化成長槍。
待冰霜徹底凝結,他便轉手把其刺向龍族腹部的弱點。然而,憑現時的集中力,他所施放的魔法,卻脆弱得那麼可笑——更不用說,他能使上力的,就只有一隻左手,根本沒辦法施展出作為「龍騎士」時的任何技巧。
即席造就的冰槍,連同作為本體的法杖一同碎裂,ライト只能借攻擊的反作用力往後一躍,藏在他早前狩獵的龍族屍體背後。
可惜,他卻無法藏起自己鮮血的味道。
他甚至還未來得及喘上一口氣,龍族已經找出他的位置,龐大的黑影把ミコッテ嬌小的身軀完全籠罩在內,而龍族同時從上而下地伸出利爪,直取人類最易折斷的頸項——
「嗚……!」
不知道疾風是不是順利逃出去了呢?
ライト苦笑,閉上了雙眼。
看來,這就是他的冒險的終結。
「ライト——!」
「オル……シュファン……?」
神聖魔法籠罩ライト的身軀,驅走了失血過多所做成的寒冷。
一如エーテル的主人一般,永遠都是那麼溫柔——
暖意侵襲之下,他再也撐不下去,放任意識沉淪。
§
早已成為廢墟的スチールヴィジル內,躺著七零八落的數具龍族及魔物屍體,而在其中一具被炸成焦炭的屍體旁邊,有著一隻猙獰地發動攻勢的龍族,以及——
安詳地閉上雙眼,等待承受龍族攻勢的藍髮ミコッテ。
這就是オルシュファン趕到時,最先看到的情景。
「ライト——!」
在快趕到目的地時,他驅使チョコボ起飛——而目睹此刻的景況,他想也不想,便自半空的鳥背上一蹬,一躍而下,同時丟出了兩個神聖魔法——インビンシブル與かばう。
龍族致命的一擊轉移到オルシュファン的身上,再在魔法的效果之下,化成無關痛癢的微小エーテル漣漪。
在危急之下,他甚至拋開了自己的盾,精準地切入人與龍之間,雙手重重一揮,直接把龍族整個頭顱一把斬下。
龍族的血就像雨點一樣灑在二人身上,但向來看重儀態的オルシュファン卻無暇細顧,立刻轉過身來,確認ライト的情況。
「オル……シュファン……?」
「ライト……!」
ライト癱軟在地,失去了意識,而底下的白雪,開始被擴散開來的液體染成一片赤紅。
那並不是龍族的血。
§
オルシュファン突然帶同身受重傷的光之戰士回到營地,嚇得オルシュファン的部下一陣雞飛狗跳。在治療師持續不斷的魔法之下,ライト的傷口總算勉強止住了血,但他仍一臉蒼白,一直都未能回復意識。
為免引起更大騷動,オルシュファン首先把ライト安頓在自己的房間內;想到他最近似乎正協助研究矗立於モードゥナ的那座水晶高塔,亦趕緊聯絡了「曉之血盟」;同時,他還著部下做好保密措施——短暫的忙碌過後,オルシュファン打開房門,卻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。
傷口裂開了……?
オルシュファン衝到床邊,發現ライト即使在昏迷之中,依然緊皺著眉頭,身體不時抽搐,也是因此才扯開了傷口。
這是疼痛的表現?可是,在處理傷口時,治療師曾灑上麻醉藥,應該不至於讓他在昏迷時亦痛成這個樣子……抑或是傷口沾了毒素?但現場所見的龍族,全都不是帶有毒素的種類……
オルシュファン不斷自問自答,雙手也沒有閒著,貼著ライト的額頭,緩緩釋放出自己的エーテル。
「嗯……」
看著ライト瞬間緩和不少的神色,オルシュファン從未像今日一般,感謝自己是個能使用神聖魔法的騎士——否則,早在スチールヴィジル內,他可能已經失去他了。
他可能已經……失去了對他而言最為重要的存在。
「ライト……」オルシュファン整理著ライト因汗濕而貼在額間的髮絲,不自覺地叫喚出口。
「嗚、唔……」
就像回應他的呼喚一般,ライト發出了微弱的囈語,隔了一會,他終於緩緩張開雙眼——
「ラ、ライト!你醒了?」
才剛清醒過來的ライト先是一臉疑惑,後來眼神才逐漸聚焦,也認出了眼前人的身份:「……オルシュファン……?」
看著那雙冰藍色的眼睛,オルシュファン不著痕跡地收回手,壓下自己滿臉的擔憂,奮力扯出微笑。
「嗯……」ライト歪了歪頭,隨後突然想到了甚麼,想要撐起身,卻馬上便因背部的疼痛而剎白了臉。
「噫……!」
「你、你先冷靜一點!」オルシュファン再度調動自己的エーテル,白光一閃,ライト背上那三條近乎橫跨整個背部的爪痕再次停止出血,但ライト還是被那一瞬的疼痛逼出滿身冷汗。
「呼……我、好點了……」ライト深呼一口氣:「對了、疾風……呢?你有沒有……見到他?」
「嗯,他很擔心你啊!也是他衝來向我求救,我才趕得及救你。」
「……原來。我還以為……你……只是我的幻覺……」
「ライト,假如我是幻覺的話……你在此刻,已經死掉了。」
オルシュファン張了張口又閉上——最終,他多番選擇言辭,自齒隙間擠出了一句話。
「……對、不起。我只是——呃!」
不待ライト說完,他突然再次開始抽搐起來,オルシュファン急忙輕柔地壓著他的雙肩,防止他再撕開自己的傷口。
在クレメンシー的效果之下,這一次的「發作」很快便過去,オルシュファン內心思量良久,最後還是決定開口詢問:「ライト,你這是怎麼了?」
「……」
「是有甚麼……不方便告訴我的原因嗎?假如如此,你可以當我沒問過。而從今往後,我亦不會再次打聽。」
「オルシュファン……」
「是?」
「接下來的事,我、沒有告訴過……任何人。」
聽到ライト的開場白,オルシュファン神色一凜,單手別在胸前:「那麼,我以我的忠誠起誓,這會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。」
「不用為這種事發誓啦……」ライト輕笑,碰了碰オルシュファン的手,理順了自己的呼吸,便開始說明:「你也知道,我有一種可以追溯過去的能力吧?」
「你是指『超越之力』?」
「對。其實直到現在,我也不知道這種能力發動的條件……可是,假如那裡留有某人強烈的思念,我就會不由自主地,接收到那些……殘留的訊息。」
「你的意思是……在スチールヴィジル內,你也是因為超越之力,才會被龍族襲擊?」
「算是吧……唔……」ライト皺了皺眉,而オルシュファン亦會意,再次祭出了クレメンシー:「謝、了。」
「是頭痛?」
「沒錯……如果殘留的思念太過強烈……例如、戰場遺址等……就會化成劇烈的頭痛。剛才我出自好奇,帶著疾風走進スチールヴィジル,馬上就痛得倒下了……」
「那個鋼鐵的要塞……即使在『第七靈災』以前,亦曾遭逢過無數慘烈的血戰……啊,我繼續聯想下去,你是不是也會接收到甚麼?」オルシュファン急忙打住:「那麼,這種頭痛很常有的嗎?畢竟,ライト你使用『超越之力』的次數,也算非常頻繁吧?」
ライト之所以開始被稱為「光之戰士」,這種「超越之力」也算是原因之一。但假如每次使用都會伴隨著這種疼痛,那麼,オルシュファン還寧願ライト是個普通人。
——當然,オルシュファン亦堅信,哪怕沒有這些所謂的「特異功能」,ライト也絕對能夠成為全エオルゼア最最出色的冒險者,讓所有人都望塵莫及。
「會痛到這種程度的話……算是非常罕見吧……這五年間,頂多也只有兩三次。這次是運氣有點太差了……」
「五年間?……即是說,在你小時候發作得更加頻繁……?」
「……啊。」ライト咧嘴一笑:「這件事……我也沒告訴過其他人。雖說也不是甚麼秘密,但總是沒甚麼機會開口。」
「嗯?」
「我之前也說過吧?我在第七靈災時傷到了頭。其實,在那時我也失去了小時候所有的記憶……因此,我也不知道以前有沒有發作過。」
「……」
ライト本人沒甚麼自覺,還傻傻地笑著——但オルシュファン的內心卻馬上痛得無以復加。
也因此,他想也不想便拉開了自己的長椅,單膝跪地,雙手捧起ライト剛才伸過來的手。
「オルシュファン?」
「ライト……接下來這件事也一樣,是我的秘密。」
「怎麼這麼認真……你要獻上自己的生命和忠誠嗎?」
「應該不用到生命吧……但絕不僅是忠誠。」オルシュファン堅定地看著ライト的雙眼,卻意外地發現,ライト並沒有退縮——那雙眼睛之中,早就寫滿了期盼與鼓勵。
啊,原來如此。
他已經知道我接下來會說甚麼了。
而且,他並不會拒絕。
在ライト的默許之下,オルシュファン深呼吸,隨後說出了屬於騎士的堅定誓言:
「ライト,我要為你獻上的,是我矢志不渝的愛意。」
「我一開始……是希望能從旁守護你,直至你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。」他在ライト的手背上烙下一吻:「但當你又再次身受重傷,身邊卻又沒有人會挺身而出守護你……那為甚麼不由我來成為那個人呢?」
他們四目對視,直至ライト掙開オルシュファン的手,揉亂了オルシュファン的頭髮。
「ラ、ライト?」
「嘿,很少看到你這麼認真……還以為你被人掉包了。不過……真的很抱歉。」
「抱歉?」
ライト緊咬下唇,面露掙扎:「對不起……我竟然這麼自私。」
自私?
オルシュファン略一思量,很快就明白到ライト的癥結所在。
「冒險者」飄泊而滿載危險的生活,讓他甚至不敢跟人建立任何穩定的關係。
於是,他笑了笑,以自己寬大的手掌,摸摸ライト的髮頂,享受他已經肖想良久,那來自貓耳朵的柔軟觸感:「告白的人是我呀?你為甚麼要道歉?」
深知自己的摯友有多固執,未待ライト回覆,オルシュファン便繼續開口:
「就算是我,也算是活在刀口浪尖,擔任著非常危險的職責吧?……不,很遺憾,在這片土地上,或許還未有任何人,能過起絕對安全的日常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可是……假如真的有那麼一天,我們之間最終生死永隔,約定我……無論活著的是你,抑或者我,我們都會好好『為自己』生存下去。」語畢,オルシュファン張開手掌,硬是將ライト的嘴扯成微笑的孤度:「所以,你也別再自責了,我希望你能多笑一點!畢竟你的笑容是那麼棒呀!」
「……嗯!」
優秀的騎士,自當履行職責,為人民與摯友而戰。
可是,戰神ハルオーネ啊,請袮寬恕我。
由今天開始,我的這一面盾牌,將為我自己的一生摯愛而存在——
我會為他獻上一切,乃至我的性命。
オルシュファン以治癒魔法哄著傷重的ライト入睡,一邊於內心起誓。
—END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