オルシュファン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，看到ライト沒有如自己預料般休息，反而伏在床上，翻閱著書籍；而在他背部的傷口上，則有著一隻小巧可愛的魔法生物，用與ライト並無二致的動作趴著。
「我回來了，ライト！」
「オルシュファン……！」
在察覺到オルシュファン的來臨後，一主一僕也同樣慌慌張張，一個急忙收起手上的書本，另一個則直接於空中旋轉一圈，化作エーテル的奔流消失。
「呃……打擾了？」
「咳、咳……不打擾。」ライト翻過身來，平躺在床上，靈活的動作讓オルシュファン甚至擔心他會不會扯到傷口。
不過，或者也不用再擔心ライト的傷勢了——在ライト受傷的第二日，リリィベル突然自學者的ソウルクリスタル鑽出，日日夜夜都奮力為ライト治療；讓本來以為起碼要一整個月才能稍有起息的背傷，已經大致康復。
「對了……」ライト喬了喬姿勢，尾巴也甚有精神地在床上畫出惹人注意的軌跡：「你覺得我甚麼時候能夠下床？」
「唔……剛剛治療師有跟我提過，大概再過一個星期吧！然後你又可以回到先前的冒險生活了。只是，我也認為你應該先鍛鍊幾天，先回復狀態……怎麼了？」
「剛剛シドさん來過，說他們有了新發現，還說グ‧ラハ‧ティア一直問我甚麼時候會康復。」
「グ‧ラハ‧ティア？跟你一樣……高的那個男生？」
「你剛剛想說的是『矮』吧？」
「……你想多了，是高。」說著，オルシュファン輕輕扶起ライト，自己則跨到床上，把ライト整個人圈在懷內：「クリスタルタワー嗎⋯⋯」
「嗯？」
「那座神秘的水晶高塔，究竟能為你的冒險譚添上如何精彩的故事？一思及此，我就無比興奮！然而，作為比你年長十歲的戀人，有時我又不免擔心……」オルシュファン把頭擱在ライト頭頂：「哈，明明我在稍早前，才說過那些萬分神氣的話，卻馬上又反悔了。」
「オルシュファン……」
「不說這些了！ライト，你剛剛看的是クリスタルタワー的資料嗎？抑或是甚麼艱澀的魔道書籍？」未待ライト回答，オルシュファン便已抽出了一直頂住自己的書本。
「唔……エオルゼア的童話故事集？」
「呃！」
「好痛！」
原來貓耳朵打人可以這麼痛——ライト突然豎起的雙耳狠狠擊中オルシュファン的臉龐，讓オルシュファン驚疑未定地詢問：「ラ、ライト？」
「那是……我用來學習的書……」
「學習？」
ライト的尾巴在オルシュファン的腰間炸成一團毛茸茸，讓オルシュファン放下書本，滿心好奇地摸了摸——那團毛茸茸亦沒有掙脫，反而纏上了オルシュファン的手。
「對，我想用童話來學應該會比較快吧……」ライト攤開被擱在腿上的書本，翻到目錄：「不過被グ‧ラハ‧ティア嘲笑過好幾次，所以剛剛才下意識收起來了。」
「哈哈……」聽說那位アラグ文明的學者跟自己年齡相若，最近ライト卻反而像多了個同齡朋友一般，經常顯出孩子氣的一面：「你跟グ‧ラハ‧ティア真的很要好呀。」
「才沒有……」ライト小聲嘟嚷，用手搓了搓已經被翻得起皺的書角，回答了オルシュファン稍早前的提問：「我一直都想認字，打算趁這幾天多學一點……唔、オルシュファン？」
聽到ライト小小的坦白，オルシュファン抱在他腰間的手不自覺用力——直至ライト詢問，才讓他回過神來。
他仔細斟酌言語，最後決定直截了當地問出口：「ライト你不識字？還是單純不懂寫？」
「嗯……應該算是不識字吧……？我認得的字大概只有『ブリザド』、『ファイア』和『サンダー』這種字吧？呀，還有那些冒險者公會委託上，常常能看到的字。」
オルシュファン回想，ライト每次拿著冒險者公會頒布的委託，都會先皺眉研究好一陣子。他還以為他在思考策略，但如今看來……是在猜每一個字的意思？
「……你都是靠自學的？太厲害了……！」
「嘿……是嗎？」ライト抖了抖耳朵，而オルシュファン認得，這是他不自在的表現：「不過我認得的字實在不多……到成為『曉』的一員後，就更加沒辦法開口了，畢竟大家都以為我識字……」
的確，以ライト在魔法上的造詣，反而讓人很難相信他根本看不懂那些書籍吧？而且——
「……說起來，三大都市國家的識字率普遍都不高……」
「對，所以我也不能逐個人去問。至於戰歌……」ライト突然停住，滿臉心虛，聲音亦不自覺變小：「畢竟ジェアンテル老師都會先唱一遍……」
ジェアンテル……就是那位教導ライト，該如何以「吟遊詩人」身份戰鬥的エレゼン族老人吧？偶然會從ライト嘴中冒出的人名，總讓オルシュファン驚歎於ライト所接觸過的「世界」之廣。
回過神來，發現ライト又再開始全神貫注地翻閱著童話書，オルシュファン不禁輕笑起來：「ライト……你為甚麼不問我？」
「呃？」
「哈！我當然識字呀，還是你覺得我桌上的文件都是裝飾？等我一下，我把矮桌和書寫工具拿過來。」
ライト難得的糊塗，讓オルシュファン簡直憐惜得無以復加——他壓下把ライト搓成一團的衝動，拿來大疊紙張，打算跟ライト好好練習一番。
§
唰唰——
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於房內迴響，轉眼之間，オルシュファン便以書法體寫下了ライト的名字。看著不住在紙張上劃出的秀麗字跡，ライト猛地抬起頭來，雙眼閃閃發亮：「オルシュファン你的字好漂亮！」
「畢竟我也是個貴族呀……這是必備的修養呢！」オルシュファン輕輕沾了點墨，把筆遞了給ライト：「來！你的手要握在筆尖附近，握筆的時候，要這樣斜斜的……呀，還是我握著你的手會比較快？」
不待ライト回應，熱心教學的オルシュファン便已執起了他的手：「左手要這樣，按著桌面……而右手則是這樣握筆就可以了！然後，千萬不要把整隻手壓在桌子上……如何？」
オルシュファン細心地調整好姿勢，不想ライト卻只是在オルシュファン掌中，胡亂動了動自己的手，完全沒有握好筆的意思。
「……ライト？」
「哈哈，オルシュファン的手好寬！」
「只是你們ミコッテ族的手太小了……就好像小孩子的手一樣。」發現ライト完全無心向學，オルシュファン收回手，狠狠揉了揉他的頭頂：「說起來，在平民的家，似乎不少雙親都會如此握著孩子的手，讓他們學習執筆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……オルシュファン爸爸……」
「……不，別這樣叫我。」
ライト肯定不知道，以他那雙純粹而剔透的眼瞳，配上這樣的稱呼會有多令人無法自恃——オルシュファン努力調整心態，開始牽引起ライト的手：「不同字母都有各自的筆劃順序，若跟著次序來寫，字體就能比較工整……對，就是這樣！」
オルシュファン放開ライト的手，雖說還是有點歪歪扭扭，但ライト馬上便成功地依照筆順，一個接一個字母地書寫出來。
「沒錯……這就是ライト你首次寫出的這些筆跡……真讓人感動呀！就像昔日春至大地時，目睹高原被萌芽的新綠覆蓋時一般……」
「喂，太誇張了。」
「咳……對了，ライト，那麼你懂得拼字嗎？」オルシュファン接過ライト手上的筆，沾上墨水：「雖說各地的拼法或多或少都有點不同，而我所學的都是イシュガルド的寫法，但先學一種應該會比較好吧？」
「嗯……即是怎樣？」
「每個字母，都會個別地對應最少一種讀音，然而，根據各地的發音差異，所對應的讀音亦會有所不同……也因此，同一個字的寫法，在不同的地域常常會有差別。」オルシュファン在紙上的「ライト」旁邊又寫上眾多文字，一一解釋讀音。
「原來如此……」
待ライト消化得七七八八，オルシュファン又再寫出一批新的詞語：「你看看這些，能不能猜出是甚麼？」
「這是……『斧頭』？」ライト指著紙上的單字，逐個指認：「『法杖』、『盾』、『弓箭』、『拳套』、『曉之血盟』、『飛空艇』……全都是我會接觸到的東西呀。」
「哈……ライト你果然是天才！那麼，你要不要自己寫些甚麼？」
「寫些甚麼……？」
「對呀！這會是你人生首個寫出的詞語……唔，簡直讓人心潮澎湃！我已經相當急不及待了！」
オルシュファン遞出新的紙張，感受到戀人的熱切期待，反而讓ライト難以下筆：「唔……你先閉上眼睛吧？」
「嗯……好吧……」オルシュファン抱緊坐在自己腿上的ライト，依言閉上雙眼。
「別偷看呀？」
「遵命！」
唰唰——
雖說偶有停頓，但ライト還是唰啦唰啦地書寫著，甚至還哼起了小曲。
「呀……你可以減輕點力道的。」
「收到，オルシュファン爸爸。」
「……喂！」
唰唰、唰唰——
「嗯？這個字好長呀。」
「嗯……是有點長……應該沒拼錯吧？」
那會是怎樣的字句呢？憑ライト的性格，應該會是「戰鬥」、「冒險」、「旅程」之類的字詞吧？オルシュファン失笑，再次把下巴擱在ライト頭頂，惹得那對貓耳朵扇了又扇，刺得オルシュファン的臉頰癢癢的。
「唔……好了，你可以看了。」
「嗯！等我來鑑定一下！」
在一瞬之間，オルシュファン便把紙上的字跡盡收眼底。而上面寫著的是——
「……我的名字？」
「對。」ライト從オルシュファン的懷內掙脫開來，挪了挪身體，然後便拿起寫有オルシュファン名字的紙，雙手奉上：「正如你所言，這是我人生寫的第一個詞……因此我決定，要把它獻給你。」
「……」
「怎麼沒反應？果然拼錯了嗎？」
「……是錯了一點點……但不要緊，我的名字本來就不好拼。」オルシュファン深深呼吸了好幾口大氣，將自己對ライト上下其手的衝動拋諸腦後：「ライト……」
「嗯？」正如大部份ミコッテ族疑惑時那般，ライト瞇起了渾圓的貓瞳，歪了歪頭——絲毫不管這動作對オルシュファン而言，究竟有多大的殺傷力。
「咳，沒事。我先去外面跑個圈，稍後回來。」
「跑、跑圈？但正在下雪呀……」
「嗯，冷一點正好。」
年長戀人的自制力——
就體現於想對背傷的戀人上下其手時，能夠義不容辭地衝出雪地做運動的堅毅精神。
—END—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