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火球一個接一個轟落地面，讓一貫公認為最堅固的建築物亦逐漸崩塌。
居民的慘叫聲在向來平靜的城市此起彼落，故土硬生生變成人間煉獄，而他一直四處張望——
他在哪裡？
他還平安嗎？
那個……他此生最重要的人。
「ハーデ——」
§
「ライト……ライト？」
微涼的觸感拂過ライト的額頭，讓其掙扎著睜開雙眼，首先看到的就是水晶公的臉龐。
對了、這裡是クリスタルタワー——構成牆壁的水晶折射出微弱的光線，恰好照亮二人眼前，也照出了那雙滿載擔憂的紅瞳。
「唔……ラ……ハ？」
「太好了，你終於醒來了！」看到ライト醒來，水晶公馬上收回了手，坐到床邊，不變的是他滿臉的憂慮：「從剛才起……你一直在夢囈，所以我才會叫醒你……」
「唔……沒事，謝謝你。」ライト撐起身體，發現水晶公正穿著他手製的起居服，頭髮也放了下來：「你剛洗完澡？」
「嗯，知道你們暫時結束了エデン的調查，而你又在塔內留宿，我才打算也來睡一會……」
說著，水晶公掀開被子，躺了在ライト旁邊。
水晶公並不真正需要睡眠——但照他的說法，即使有クリスタルタワー的介入，人類仍然不可能永遠保持清醒，因此他每隔七到十天便會「關機」一次。
以前他都會把自己泡在アラグ文明的甚麼「維生倉」之內，但那種「睡覺」方式實在太不像人類。因此，在二人互通心意後，ライト便直接搬了張床進クリスタルタワー供水晶公休息。當然，在絕大部份時間，那些「休息」往往都會先伴隨劇烈的運動就是了。
二人調整一輪，找了個大家都舒適的睡姿，便重新睡下。感覺到懷內那個後腦勺依然帶著微涼的溼意，ライト不禁發出重重嘆息：「……你就不怕耳朵爛掉？」
「呃……」
「真是的……」ライト雙手調動起魔力，草草在水晶公頭上摸索一番，擦乾後便捏了捏那隻可惡的貓耳朵：「好了，時間不早了，快睡吧。」
話雖這樣說，受剛才的夢境影響，ライト現在可說是全無睡意：只要一閉上眼睛，他腦海便直接浮現起アーモロート終末的景象。
那並非エメトセルク曾向他們呈現過的幻象，而是刻劃在他靈魂深處，屬於前世的「記憶」。
自有記憶以來，他總會不時夢到那恍如地獄的景色。他以前總以為是第七靈災時的情景——但在他與アルバート融合後，這些記憶全都變得越加清晰，終於讓他知道這個噩夢的源頭。
古代人民的慘叫聲，天天夜夜嘲笑著他——放棄吧，你不可能救得到世上所有的人。
由夢境蔓延出來的絕望與無力感，每次都讓他徹夜難眠。
「……ライト，你還醒著吧？」水晶公的語氣帶著慣有的小心翼翼：「你剛剛……是不是又作惡夢了？」
「……嗯。」
ライト張了張口，應該把有關「古代人」的一切如實相告嗎？不，這樣只會害水晶公更加擔心吧。
在他還在組織語句時，水晶公已經翻過身來，雙耳不安地貼在頭上。
「當、當然，你並不需要勉強回答……」
唉。
「真是的……」ライト沒好氣地揉了揉水晶公的頭頂——在決策時明明總是那麼堅定，一牽涉到自己就這麼吞吞吐吐的：「從來都是同一個夢……大概是第七靈災的情景吧？隕石從天而降，無數人不停呼救，最終卻沒有任何人能得到救贖……」
「ライト……」
「不用擔心，我已經很習慣了，只是有時還是會睡不著而已。」ライト輕輕親了親水晶公的額頭：「……其實。我也是因為這個夢，才會去做冒險者。」
「原來如此……可是……」
「嗯？」
水晶公緩緩抬起那剔透而冰冷的手，按了按ライト的眼角：「那……有沒有甚麼方法，能讓你睡得好一點呢？」
睡得好一點的方法嗎？
ライト想了想，除了跟影身打一場，還有某些兒童不宜的方法之外……
「唔……如果你講個睡前故事，應該也可以吧。」
「睡前故事？」
「對……即是像童話那種……」
「童話……！也對，ライト你從以前開始就很喜歡看這些！」
看到水晶公雙眼閃閃發亮地重覆自己的話語，這次就到ライト不好意思了：「……你也不用這麼雀躍……」
「放心交給我吧！」水晶公撐起身來，躍躍欲試：「以前我也跟ライナ講過不少，有很多存貨！啊……你比較喜歡第一世界的故事，還是原初世界的？」
「唔……隨便你。」
「那我先想想……對了，某位英勇的劍術士為協助一名孤兒，擊倒了號稱『移動山脈』的魔物クジャタ的故事……你有興趣聽嗎？」
移動山脈……クジャタ？
他剛成為斧術士時，在ソルクウィブさん的協助下打倒的那隻魔獸，似乎就是這個名字。
……ライト猶豫了一剎，還是決定開口：「……雖然我那時應該是拿著斧頭，但你說的那個『劍術士』大概是我。」
「……那麼，」水晶公尷尬地拋出新的提議：「東方沒落世家的公主，在名不經傳的侍協助下，奪回國寶……這樣的故事呢？」
「……協助她的，我想是一個來自西方的忍者吧。」
「……」
即使在水晶牆壁的藍光照射下，水晶公漲紅的臉仍然清晰得讓人忍俊不禁。
再這樣下去都要笑醒了……ライト戳了戳那紅通通的臉頰：「你平時不是都對我的經歷暸如指掌？今天怎麼這麼糊塗？」
「在二百年後的傳承，就是這樣說的……」水晶公的尾巴大幅晃動，顯示出他的不滿：「而且這幾個故事都傳得跟你的事跡完全錯開，我才以為是其他人做的……」
畢竟連職業都錯了，當然也對不上吧。
「那……還是說第一世界的故事好了。」
「嗯……好呀！」
水晶公重拾心情，完全開啟「爺爺模式」，輕拍ライト的背，以其沉穩的聲線，開始述說一個又一個來自遙遠時空的故事。
—END—